刘衡早就知道这点,所以他在知道景雅跟萧琢华在一起的时候,更多的是懊悔,而不是伤心。他们俩最后一次见面,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傍晚。那天他们考完最后一堂考试,他特意将景雅约出来,谈起他要出国的事。
景雅听完他的话,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,反而是一个劲儿的说,他学习这么好,就应该去国外深造,至于她自己嘛,不用担心,大不了考不上就去打工。
刘衡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,目光落在她身上。他注意到她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着,尽管她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,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,仿佛是硬挤出来的一般。
眼睛里面有细碎的东西在闪烁,迷乱人的眼睛。
他去国外,是一早就下定地决心,他爸妈为了这事前后奔波了许久,当终于有眉目时,他们全家高兴地一晚上都没睡着,尤其是他爸爸刘主任,说:“出去好,出去好啊。”
此时他爸妈已经知道他和景雅的关系,他们对此没有表现地很热情,也不反对,而是说:“只要不影响学习,反正离高考还有不到三四个月时间,在一起也没什么的。”
难道真的就如此风平浪静吗?景雅心中暗自思忖,她敏锐地察觉到,刘主任的目光恰似那若隐若现的蛛丝,总是在不经意间缠绕在自己身上。即便是在周一早上升国旗时,穿过那层层叠叠、熙熙攘攘的人群,他也宛如拥有透视眼一般,能够精准无误地锁定景雅的身影。那是一种轻飘飘的目光,宛如微风中的柳絮,似乎她就是那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,总有坠地的那一天。
她为此感到忐忑不安,却没有跟刘衡说,或许当时他知道,只是当做不知道。她想过他们的感情很有可能会在高考后结束,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早。
她偷偷和刘衡在一起的这件事情,除了番茄花之外,谁也不知道。陈潇有时候来找她,旁敲侧击问她,她始终是那一句话:“没有在一起,我高中不谈恋爱。”
她真的要把自己都骗过去了,分手当天她甚至不敢哭,怕回去了被奶奶见到会问,问她是不是没考好,怎么会哭成这样呢?
那时候她就想:有什么好哭的呢?反正也是一段不成熟的恋爱,两个人奔向各自的人生,又有什么遗憾?
长达三个月的树假,让她感到万分痛苦,她白天想着刘衡的事,晚上也想,吃饭的时候想,睡觉的时候想,看到路边的香樟树,也会想起那个站在香樟树下等她的少年。
她拼命地做事,白天在工厂里做零工,晚上去烧烤店打下手,那段时间忙的她脚不沾地,一回到家恨不得昏死过去。后来她甚至有点庆幸,幸好她还能赚钱,只要赚的越多,她大学的生活费就不愁了。
她拿到第一个月发的工资,看着零零散散的两千块钱,她数着数着就开始流泪。高考没考好她没哭,刘衡走的那天她没哭,看到这一堆散发着汗臭味的钱,哭了。
把钱翻来覆去的数了几遍后,她有种冲动:要不要买张机票,去国外找刘衡?哪怕是见一面也好,告诉他,我会等他回来的,即时他要学很多年。
翻出手机看了半天的机票,她赚的钱还不够来回的机票,更不用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刘衡到底读的什么大学,见到了会不会理她。
这时候妈妈打来电话,说是她的初中同学请吃饭,景雅心里一跳,问是哪个同学,她妈妈高兴地说:“就是跟你一个班的刘衡啊,她妈妈说他在国外交到了女朋友,说是过年去国外看呢。”
景雅像雕塑一般呆呆地看着满地的钱,嘴巴微张,只哦了一声,仿佛被施了定身咒,除此之外,世界变得鸦雀无声。
刘衡怎么样她不知道,反正她难过了很久,加上生了一场病,把有些事情忘得七七八八,番茄花知道她难过,慢慢的也就不提了。
景雅有时候就在想啊,为什么刘衡总是表现得那么平淡呢?是觉得以前的事情不重要,还是说,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无法挽回,所以根本就不屑做任何反应?
许多年前的事情,明明没那么刻骨铭心、不可一世,为什么提起来还是觉得难过?
人呐,总是这样,有的人一顺百顺,有的人一次不顺事事不顺,这就是人生。
“景雅是个好女孩,也许萧琢华才最适合她,也对她最好。”
刘衡知道,萧琢华从来对她不一样,不光是眼神,还有工作。他每次都走在景雅左边,过马路会悄悄捏住她的衣角,防止她被车刮到。吃东西时永远是让她先挑,她笑了萧琢华就跟着笑。
萧琢华这个人,陪在景雅身边十多年,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。爱情本就是虚幻之物,亲情有时可靠的多。
叶景洲看着刘衡这副死人脸,说:“你是觉得不甘心?还是觉得景雅非你不可?你醒醒吧。”
刘衡喝完杯中的红酒,嘴角有液渍渗出。
“没有不甘心,只是有点遗憾。”
“这遗憾也是你自己造成的,兄弟。”
“我知道,我就是在想,或许我早点回来,事情会变得不一样......”
“哎哎,打住,打住。”叶景洲实在看不下去了,“你脑子里想的什么?就算你早回来一年,景雅大概率也不会跟在一起。萧琢华可不是吃素的,你回来他会没有行动?你当年想着出国留学,把景雅抛在脑后,明知道景雅不可能出国、家里也没这个条件可以让她出国留学,但你还是去了,你这跟抛弃有什么区别?”
“现在回来了,想再续前缘,结果你发现人了有了男朋友,你就不甘心了?那你知道她现在喜欢吃什么吗?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吗?知道她心里想得什么吗?”
“你该庆幸,庆幸景雅生了病,把之前的事情忘记了。人不能既要又要,你得到什么必然会失去什么,不然,怎么对得起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