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渐浓,东原市区的街道被路灯已经全部打开了,车辆穿梭在马路上,扬起细碎的尘埃。
曹伟兵坐在副驾驶座上,身体微微前倾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边缘,带着一份期待又些许疑惑开口:“县长,今天晚上咱们真的是和市长一起吃饭?”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仿佛在确认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,又像是害怕希望落空的忐忑。
我微微颔首,左侧的脸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这也是晓阳说的,左脸微笑,显的深沉:“是啊,晚上和市长一起聚聚。你酒量怎么样?几位领导都是性情中人啊。”目光透过车窗,望着远方天际肆意翻涌的火烧云,那浓烈的色彩如同即将上演的饭局,在心底泛起涟漪。
曹伟兵闻言,身子不自觉坐直,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,整个人似乎都被点燃了:“哎呀,能和市长吃饭,哪还顾得上喝多少?能上桌,拼了命也得喝!”他顿了顿,眉头微皱,脸上的疑惑更甚,“关键是您说的那几位,组织部长、李尚武局长,还有廖自文书记、刘乾坤书记,这些都是真的?”
“当然是真的。等晚上见了面不就知道了?”我盯着曹伟兵的瞳孔,笑着回应,故意留了几分神秘,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。其实我心里知道,张叔有意安排这个饭局,目的还是为了东洪县,让光明区与工业开发区能够拉东洪一把,张叔曾经有一个判断,一定要顺势而为,自己没有势,那就要借势,如今光明区和工业开发区发展势头正劲,抱着俩人的大腿,也能往前跟着走几步。
下班的时间,车速不快,到了路口,车辆刹停,曹伟兵扒着车窗往后看,后面桑塔纳轿车上,李亚男和齐晓婷正笑得灿烂,青春的气息隔着车窗扑面而来,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隐约传来。他脸色微变,语气带了担忧,同时也有一丝对官场规则的困惑:“朝阳县长,不瞒您说,就我这副县长的身份上桌都觉得尴尬。这俩小姑娘,真能跟着一起吃饭?”
在他的认知里,官场等级森严,这样的场合应该是严肃且充满规矩的,没有到一定级别,好似不能上桌吃饭。
我似笑非笑瞥他一眼,眼神中带着些许引导的意味:“曹县长啊,你知道齐晓婷父亲是齐永林,那你猜猜李亚男的父亲是谁?”
他脸上写满了思索,半晌试探着问:“不会是组织部长李学武?”声音里带着不确定,生怕自己说错话,或者猜错了背后的关系。
我轻轻摇头,继续保持着神秘:“答对了三分之二。”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,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,同时也勾起了他更强烈的好奇心。
曹伟兵满脸疑惑,眼中满是不解:“这怎么讲?”
驾驶座的杨伯君扭头插话,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:“是不是她父亲是李尚武副市长?”
我满意地笑了,笑容中带着一丝欣慰,也有对局势尽在掌握的自信:“总算说到点子上了。”随着这个答案的揭晓,曹伟兵恍然大悟,咂舌道:“好家伙,市长闺女、副市长千金......”朝阳县长,这么看起来,我才没资格上桌啊。
哎,我已经给张市长报告了,市长知道你要参加,还说要和你好好交流交流啊,你呀复习复习功课,也要让领导,知道你平日里,没有白忙活嘛。
曹伟兵马上仰着头,喃喃自语道:“平水河……”
看曹伟兵确实是回忆起了县里的水利数据,我也陷入了深思,其实从胡晓云刚才的反应来看,环城公路绝对有问题,不是路的问题,那是什么问题?突然,脑海中闪过“桥梁”二字——对!平水河大桥!两条环城公路都要跨河而过,枯水期河床裸露,尤其是冬天,几乎断流,只剩下浅浅的水洼;但到了丰水期,河水暴涨,最宽的水面能达到100多米,水流湍急。要真的是桥梁有问题,确实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伟兵,咱们的环城公路是不是横跨平水河?”我突然开口,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,眼神紧紧盯着他。
曹伟兵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,随后点了点头:“那当然。平水河从东北流向西南,贯穿全县。两条环城路南北各交汇一次,四座大桥,这也是咱们环城路的标志性工程嘛。当时修桥时我分管水利,还建了挡水墙。之所以路修不通,就是因为桥的工期延误嘛。”
“哪个单位承建的?”我继续追问,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,迫切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桥梁建设的细节。
“这......具体我还真不清楚。应该是县里在负责嘛,这种地方工程都是各县自己解决。
“你当时没管?”我追问道。
“没管。副县长都是各管一摊嘛,当时沈县长抓交通,焦县长是指挥长,总指挥还是泰峰书记。”
我心里一沉,八成是桥出了问题。看来得请市交通局的专家来检测,这个念头刚落下,车子已经停在招待所门口。下车时,我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思绪,想着这不是告状了,路的问题,无论如何都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。
招待所的包间内,灯光柔和,墙壁上挂着几幅工笔山水画,增添了几分雅致的氛围。齐晓婷和李亚男叽叽喳喳地点菜,俩人确实是性格相近,又都是见过世面的人,讨论着也就把晚餐给安排了。
而曹伟兵却借了齐晓婷的小镜子和小梳子,一再整理自己的衣服领口,手指微微发颤,眼神中满是忐忑。作为一名县委常委、副县长,在县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,平日里也不是没和市里领导一起吃过饭,但还少有参加这种性质的聚会。如今能私下里和市长、组织部长、市公安局局长一起吃个晚饭,那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,但同时也让他倍感压力。
我拍了拍他肩膀,试图缓解他的紧张:“老曹,这是家宴,咱们自己出钱,不花公款,别太紧张。”
他苦笑着摇头,脸上的担忧没有丝毫减少:“李县长啊,再怎么说也是和市长吃饭,说家宴......是不是高攀了?”
看着曹伟兵的忐忑不安,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,我这也是借势,让张叔、李叔和学武部长几个人给我站了台。
正说着,门“吱呀”推开,李叔穿着警用短袖走进来,他身材魁梧,眼神中透着威严,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和蔼的笑意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。我立刻起身,脸上带着恭敬又亲切的笑容:“李叔!”声音洪亮而热情,这是发自内心的晚辈见到长辈的欣喜。
曹伟兵也跟着站起来,脸上露出紧张又恭敬的神情,局促地打了声招呼,身体微微前倾,显得有些手足无措。恭恭敬敬的又喊了一句:“李市长”。
李叔爽朗地握住曹伟兵的手,用力摇了摇,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:“私人聚会,别一口一个市长。你和朝阳差不多大,也叫叔!”
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,瞬间缓解了包间内的紧张气氛,但曹伟兵依然有些受宠若惊,连忙说道:“李叔?不敢不敢......”曹伟兵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。
“别给人贴市长、省长的标签,都是普通人。”这时李亚男接过李叔的手包,随意地往沙发一放,李叔顺手接过李亚男递来的茶杯,轻抿一口,动作自然而随意,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。又道:“今天我们私人请客,老张从不吃公款。大家都坐!我刚给他打过电话,还得等会儿。”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官场的繁文缛节,这种轻松的态度也让我倍感轻松。
话音刚落,刘乾坤和廖自文并肩而入,他们步伐稳健,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,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,手里拿着皮包,一看就是秘书。两位秘书把领导送到门口便停下脚步,恭敬地站在门外,刘乾坤道:“你们自行安排,啊,不管我们了,朝阳带的有人服务啊。”
我赶忙迎上去,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:“刘书记、廖书记,快请进啊!”
一番寒暄客气之后,曹伟兵站在后面很是局促。他看着刘乾坤和廖自文谈笑风生的样子,也是在旁边陪着笑。
刘乾坤和廖自文两人倒没有对曹伟兵表现得那么热情,而是坐下后就谈论起工业园区与光明区职能交叉的工作。两人说到激动之处,刘乾坤用力一拍桌子:“尚武啊,你来评评理,这个工业开发区不能只管收税收钱,其他啥都不管吧?怎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往光明区推啊?什么打扫卫生、维护管道、维修线路全部都找我,自文啊,收税的时候,你咋没让我去啊,那可都是以前归我们光明区的钱嘛。一会儿我可得让老张那老小子给咱评评理。”
廖自文则不慌不忙地笑着,语气平稳而有条理:“乾坤书记啊,钟书记来了也没用啊,工业开发区本身就属于市政府的派出机构,不具备行政管理的职能。工业开发区肯定重点是放在工业上的,工业之外的事情,那肯定还是要依靠属地政府才行啊。”
曹伟兵听着几人说话,只能在一旁陪着笑,心里却是暗道:这个刘乾坤,虽然是区委书记,但是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,这张嘴一个尚武、闭嘴一个老张的。他在我耳边问道,声音里带着惊讶和疑惑:“县长,这个乾坤书记说的老张,该不会就是张庆合市长?”我笑着点了点头,算是回应曹伟兵的疑惑。
他马上压低声音,不解地问道:\"张庆合市长,那可是市政府一把手,他怎么……\"话没说完,但我完全明白他的困惑——刘乾坤对市长如此随意的称呼为老小子,在等级森严的官场实在不合常理,。
其实我心里门儿清。刘乾坤在我们这群人里,资历最老。当年他和钟毅、邓叔叔搭班子时积累的威望,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比的。想当年在平安县,刘乾坤当县委副书记,张叔不过是个乡长,李叔,更不用提了,乡武装部长。那时候张庆合要找刘乾坤汇报工作,都得提前找秘书展志齐预约。这份资历差距摆在这儿,刘乾坤偶尔自称自己老领导,张叔也得服气。
想到这儿,我轻轻碰了碰曹伟兵的胳膊,用眼神示意他别多问。夜幕缓缓笼罩大地,街头的霓虹灯次第亮起,将城市的夜与农村的夜区别开来。
刘乾坤双手背在身后,神态从容不迫,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大气,语调更是沉稳有力,再看廖自文,多了些儒雅,少了些霸气,这就是多年养成的领导气质。
我给几人发了烟,刘乾坤缓缓开口,朝阳,这是什么烟?
哦,这是省里面卷烟厂的新品种,没有牌子,就是白盒。说着,我就拿了出来。
刘乾坤将烟盒放在手上揣摩了一下,笑着道:“这烟,口味不错嘛,老邓给你的吧,这种烟,一般都是内部职工试抽的,少量会拿出来给省上领导,啊,这盒,叔没收了。叔不白要啊,市交通局初步同意,要大力推进东光公路光明区段的硬化工程。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费了不少周折,才找交通局协调好的啊。”
我连忙挺直身子,腰板绷得笔直,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,语气诚恳地回应:“刘书记啊!这是积德行善啊,一盒烟可是回报不了您啊,下次我给您带一条过来。”